盲音

【英译中】杀死恶女 16

第十六章 海伦娜·安提贝伦

“要是女巫的存在被得知，人们或许会失去对他们的敬畏，所以我们从一开始就彻底掩盖，是完全被抹杀在历史中的存在。魔法工程一词中加入‘魔法’是其中的一部分。这根本就不是魔法，但人们想到魔法，首先就会想到魔法工程。”

 

“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，你不是说女巫被迫害吗？”

 

“哎呀，每个人对迫害的标准可能会有所不同吧。你想想……虫子和老鼠入侵了你的家，威胁要是你不放弃这所房子，它们就要大闹一场……从我们的角度来看，这绝对是一种迫害。”

 

美狄亚烦人地假哭了起来。那完全是鳄鱼的眼泪。

 

说起来，她已经摆脱了因果律。难怪小说中并没有提到过女巫的存在。这是作为小说的神明，作者没有设定的角色。

 

“不过你也不用太担心，女巫再强大，也毁不了这个世界。”

 

“为什么？”

  

“就算有女巫有这个心，姐妹们也会互相监督。严重的情况下，可以通过投票同意杀了那个人。嗯，大部分活腻了的女巫都会申请投票，因为她们想死……”

 

说到这里，美狄亚的神色莫名有些微妙。然后她看着我，笑道：

 

 “可惜了，‘异乡人’是有资格做我们的姐妹的，如果你想留下来，我可以帮你。”

 

“我也觉得做女巫比做未婚妻更愉快。”

 

“是啊，那边是男子当领袖……”

 

从那时起，我们谈论了很久一些如果的事。有些未来永远不会实现，但只是想象一下都能让你微笑。

 

***

海伦娜视角

如果你地位低微，但很漂亮，你会很容易遭遇不幸。

当我还是个孩子的时候，妈妈有时会拿着刀在我面前晃来晃去。

 

她一次又一次地拿着刀，抓住我的脸颊，再松手……然后她会丢下刀，哭起来。

 

我知道她在想什么，要是妈妈划了我的脸我也不会怪她。

 

如果不是我们的家族毁于参与叛君的指控，她就不会变成这样。有时在无法忍耐的日子里，妈妈会喝酒，哭着思念死去的家人，哭到声嘶力竭。我安抚着母亲，直到她睡着。

 

妈妈，别哭。一切都会好起来的。

 

我真的没事，但我的母亲，心里总觉得自己亏欠我。但母亲的那份心意让我感觉负担越来越沉重。

 

要与人为善。我再也保护不了你了。

 

妈妈总这么说。

 

她说无论有多困难都要笑，什么也别说，假装你什么不知道。

 

我就像一个脑子少根筋的傻瓜一样生活着。

 

在皇宫里，我的身份很尴尬。所有人都为我感到难过。我是一个平民、一个低等的女仆。但在这之前，我又曾是贵族，而且还与皇室有渊源。

 

因为我母亲是皇太子的乳母。亚历克几乎就像我的弟弟一样，而皇后殿下膝下无女，也很宠爱我。当我试图按照我的女仆身份进行例行程序，洗衣服或打扫卫生时，亚历克斯或是皇后殿下就会召见我。

 

安提贝伦，皇后殿下在叫你。去吧。

 

但，但是我还没有完成我今天的工作。

 

你怎么敢让殿下久等？

 

洗衣服时，女仆对我斥道。我犹豫再三，心里对她感到愧疚，而她用手肘把我推到一边。

 

快走吧。别再给我们惹麻烦。

 

我很抱歉。如果他们那儿有零食，我会拿些给你。真的很抱歉。

 

当我还小的时候，我很天真，很固执。在完成自己的事之前我不会过去。我认为这是正确的，我是如此地相信着。

 

下班回家后，妈妈听说我没按时过去，打得我浑身是伤，但我还是很自豪。伤痕累累的腿就像是我的勋章一样。

 

有一天，我撞见亚力克正在因为没有把我带到而责骂一位女仆。她一脸疲惫地接受了我的道歉，说道：

 

你的职责是为他们服务。不要抗命不遵。

 

那时我才明白。

 

无论他们有多在意我，或者他们有多爱我，他们和我的地位都隔着一条鸿沟。一开始我就没有拒绝的权利。

 

如果我不去，就会让别人身处困境。多么不公平的悖论。不管我去或是不去，总会有人遭受损失。

 

我时不时地觉得自己在漂流。

 

我不属于任何地方，即使我试图适应，也不被接受。

 

她们告诉我，我该去另一边。被大家抛弃后，我只好又回到妈妈身边，安抚哭泣的她。

 

这让我有点难过。

 

回想起来，从我第一次见到厄里斯的那天起，她就讨厌我。她常常从桌子底下偷偷踢我的小腿或用高跟鞋踩我的脚。

 

从小时候开始，她就经常威胁我，为了让我陷入困境而撒谎，并且乐见其成。我是一个平民，我不能反抗，当她意识到这一点后，欺凌便愈发加剧了。

 

那是一个有伊阿宋、亚力克和厄里斯出席的茶话会，亚力克坚持认为我是他的青梅竹马，也有资格参加茶话会。

 

伊阿宋说他无所谓，但厄里斯不喜欢和平民坐在同一张桌子上。她把我引过去，说她有话要说，然后把我锁进了角落的壁橱里。

 

厄里斯！请放我出去！

 

别叫我厄里斯！你太不知天高地厚了……你觉得品格善良就足以让自己成为贵族了？出身叛徒家族的人还胆敢妄想提高地位吗？

 

但是是殿下让我去的，那我该怎么办呢……

 

厄里斯仇恨地大喊起来，她盯着柜子的裂缝，眼神凌厉。

 

我为什么要关心你的情况？无论你是装死还是摔断腿，你自己看着办……要是你再敢放肆一次，我就让你被卖到妓院去，在那里你就可以随心所欲地提高自己的地位了。

厄里斯转身消失了。我被丢在一个打不开的狭窄黑暗的壁橱里。要是和我住一个屋的女仆没有告诉皇太子我没有回来，我可能还会在里面被困好几天。

 

亚历克和皇后殿下勃然大怒，下令要找出罪魁祸首，但我和厄里斯都保持了沉默。第二天，再次相遇的厄里斯抱着我大声喊道：

 

海伦娜，你不知道我有多担心。

 

小姐……

 

哦，在大家面前，就叫我厄里斯吧。

 

她在我耳边低语：“’记住我说的话。”厄里斯握住我颤抖的手，灿烂地笑了。

 

是的，我想我当时也有点讨厌她。那天之后，每当我被困在黑暗狭窄的地方时，我就感到不适，无法呼吸。

 

厄里斯是一个好强的女孩。如果和别人不相上下，她就花两倍的力气去努力，如果落后于人，她就花三倍的力气。她说她一定要是第一名。

 

我不知道是什么驱使她要这样做。她像是不能容忍自己的错误，不断鞭策着自己。明明她总会有第二次机会，她为什么会觉得哪怕落后一次都是莫大的耻辱呢？

 

亚力克托总是对厄里斯恶语相向。原因是侯爵像毒蛇一样诡计多端，所以他觉得厄里斯也一样。

 

那天亚历克托下令召见我，所以我停下手中的活计去后花园找他。然后，我看到厄里斯在皇宫的角落里上气不接下气地哭泣。

 

她一边哭，一边双手紧紧捂住嘴，以防哭出声来。她看起来那么小，那么稚嫩，蜷缩着。

 

我藏了起来，因为我认为我看到了我不应该看到的东西。

 

远处，亚历克正在找我，朝这边走来。然后……一听到声音，她就擦干了眼泪。在那短短的时间里，少女抹去悲伤，戴上了厚厚的面具，对着亚历克笑靥如花。

 

看着这么年幼的孩子，穿着如此厚重的华服与伪装，走向艰难的未来，这感觉很奇怪。

 

如果我是一位贵族小姐，我会和她踏上同样的未来吗？我似乎坚持不下去。不管她多么讨厌，都不该像那样生活。

 

我们永远不会相互理解。但在那个阳光明媚的初夏，我决定不管她对我做了什么，我都会原谅她。

 

尽管我下定了决心，我的母亲依然讨厌厄里斯。不，这不仅仅是讨厌，而几乎是仇恨。安提贝伦家族是被米瑟里安家族指控、被陷害覆灭的。

 

尽管当时甚至还没出生的厄里斯，并没有做什么错事，可母亲经常和皇后咬耳朵，说她是个异端。就算我反驳说她不是那样的孩子，她们也只是一笑而过，说我太善良了，什么都不明白。

 

那次我在狩猎时出意外被弓箭射中后，母亲的愤怒达到了顶峰。母亲暴怒不已，说是厄里斯想杀我。我解释说射伤我的不是厄里斯，而是另一位没有狩猎经验的小姐，但她就是不听，说一定是厄里斯指使的。

 

……母亲在偷偷地种毒草。

 

我不能指控我的母亲，也不能让厄里斯死。如果母亲杀死了厄里斯，她极可能会为此付出死亡的代价。我不能就如此毫无意义地失去我唯一的家人。

 

我观察着她，不知道母亲什么时候会使用那株有毒的植物，心急如焚。在那株植物终于消失的那天，我走向客厅，小心翼翼地握着茶壶，整颗心都悬在上面，厄里斯在那里等亚历克托。

 

那孩子穿着蓝色的连衣裙，紧张地看着窗外。

我必须在亚力克托来之前完成所有的事。